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傀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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傀儡

怎麽回去?清涼的河水上是浩瀚弱水,她早已成了強弩之末,再闖一次,會死的。難不成要被眼前人掐死?

她望向自己泛紅的指尖,弱水腐蝕之痛根本無法忽視,陣陣碾壓著指骨,恐是要將手蹂/躪粉碎。

桑灸黎咬咬牙,眼底黯淡一片:“我……願與你交換。”反正交易過後,她會自行離開,逃離八荒,隱居山林,只要離他足夠遠。

是啊,如此甚好,他不也從未在意過自己。無論生死,既然重頭來過,便應放下前世種種。只願我們……清塵濁水,永不覆相見。

“交換?你拿什麽換?”恍惚間,少年拾級而下,來到她跟前,驟然捏緊她下巴,並未擡起。

腰都沒彎一下,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,此刻竟像在逗弄手中的玩物一般,只是神情照舊孤傲冷淡。她恍然意識到,自己做了件多傻的事。多麽可笑,居然愛上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。

他又瞇了瞇眼,筱的楞住。自他的視角來看,少女匍匐在他腳下。她長眼睫輕顫,輕輕覆蓋著寫滿疲憊不堪的眼瞼,像極了腐爛的死屍。簡直是一陀爛泥扶不上墻!

“餵,吾叫你別裝死。”他氣的忍不住道,語氣一片冰涼。

他搭在她肩上,晃了晃,殊不知桑灸黎的肩膀被生生掐出幾道血紅的印記。她只得吃痛的叫出聲:“沒死!你沒失望吧?”

他吞咽了下,喉結上下滾了滾:“說完了?完了就滾。”語閉,觸碰到她眉心。眉心頃刻生出一縷火芒,赫然多出一抹銀白的朱砂,正中有一道曲折的紅色朱砂,美得不可方物。他動了動指骨。

隨即不漏聲色於指縫中匯入黑騰騰的術法,穿進泛著火芒的額間。

額間印記消失。

桑灸黎機械般站起身,眼底的紅藍光交替,一閃而過,下一秒竟然染上了某人的邪魅之色,正擡頭望向他。

深邃的眸光如出一轍,宛如弒殺界的惡魔。

他輕聲一笑,嗓音暗啞:“眼睛,瞎了?”語閉,雲袖陡然掉出一瓶明清水,滴入她右眼。

“臣服於我。桑灸黎,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。”

她機械般的聲音響起:“是,絕對服從。”

他低聲在她耳旁耳語幾句,蠱人萬分。

桑灸黎步履匆匆,身後冒著滔天氣焰,熱流翻滾,眉眼硬生生出幾分戾氣。

骷髏寶座上,天子神情淡漠盎然,對著足邊暗衛道:“等來了人間歲首,封印自會不攻而破,待到那時,她便恢覆完自我意識。她從何而來,便從何殺了她。”

他訕訕一笑:“人死了,才能真正的封住嘴。切記,莫讓這世間再次出現明曉之人了。”

暗衛下跪彎腰,卯足勇氣叩首,道:“是,屬下遵命。”

桑灸黎離開魔宮,回經的路上沒有碰到弱水,像是被一些法力制止。弱水恭敬的退向兩旁,騰出一條寬敞大道。大道中央,弱水沖刷出一枚小小的精巧黑色翎羽。

自打出了魔宮,她的神情不再呆滯,而是時常漾起屬於少女的純真笑意,即使臉部表情僵硬了些,但也足以應付一位十惡不赦的君王。

一只鳳鸞盤旋飛下,少女匍匐在它開闊的背心。隨後撲騰著翅膀,淩空而飛,穿過九重高空。

鳳鸞展翅,每一根烈羽燃燒著烈焰,似要將玉宇的虛空割破。

她擡眼,眸中倒影出綠波春湖,花團錦簇,與人間的風光別無兩樣。只是……只有九重天才會呈現出四季如春的景象。

九重天的邊境大多以自然美景為主,中央的亭臺樓閣華光四溢,源源不斷湧入人眼底。

飛行一個時辰,鳳鸞終於在九重天仙境正中附近停下。它耷拉著身子彎腰請她下來。

冰藍色的水晶墻面,雕欄玉砌,雕畫上各種靈獸,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。幾級臺階內,是流動的銀沙和彩石。方圓十幾裏宮殿懼是如此,清一色的冰藍水晶。

然而,眼前宮殿唯一與其它正殿的不同之處,源於水晶大門前曲折覆雜的龍紋。

膽大包天,想來這人是有些本事。

桑灸黎呼了口氣,心想:“看來,果真沒找錯。”

她沈了心,推開門,來到寢宮墻角旁躲起來。

寢宮外兩名侍衛正在交談。

“近來乾旻王身體每況愈下,動不動肺中便咳出血,唯恐時日無多了。”

另一名身材高大點,縮頭縮腦,張望四周,確認無人,才悄悄摸摸添了句:“你去送藥?我看咱們還是辭職的好,免得惹來冤案。保不齊……嗯?”他做了個砍脖子的手勢。

“天譴啊,像他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之輩,死得其所。”

下一秒,桑灸黎的眼底劃過一攤濃稠的血跡。暗地妄想背叛主子的人,殺無赦。想來此處必定不乏眼線。

所以,她也會在掌控之中嗎?

沒過多久,她的眼睛眨了眨,另一個聲音在心底笑笑:不錯,看來乾旻王已命不久矣。

先前殺人的兩名士兵雙手沾滿了血,臉蛋自劍風撒下一排筆直的血珠。

死了死了。

兩位士兵沒什麽臉色,彼此耳語幾句,便規規矩矩的踱步離去。桑灸黎正邁出半個步子,兩人又折返回來。一前一後,士兵盯著前方人的後腦勺,見他穩穩當當的端著藥湯,上方冒著熱氣,撲的士兵滿臉的水汽。

她眸中紅光一閃,身體突然向前踉蹌一步,差點跌倒,忙不疊扶住柱子。

“誰!”兩名士兵提高警惕,手中劍已從腰間拔起,謹慎環顧四周。

腳步漸漸逼近,桑灸黎耳邊一陣嗡鳴,卻在百般焦急的雜亂聲音中,清晰的聽到有人在耳邊冷冷答一句:“廢物,真是膽小如鼠,還不快去!”一道不輕不重的笑聲傳進耳朵裏。

紅光只閃過一瞬,桑灸黎待士兵搶先一步來到對方面前。

士兵還差一點把劍架她脖子上,她拍拍兩名士兵肩膀,慌亂的頭腦道出平穩的話:“那個,兩位大哥,可否讓我出手送藥。”

怕他們不信,又胡編亂造加了一段,以幾乎不帶停頓的口吻瘋狂輸出:“父母雙雙亡故,他們在天有靈,只願我能替他們爭口氣,能在那個……額,君王面前表現一二,從此改頭換面,重新做人。等將來事業有成 ,您們將會是我的大恩人,我必當不忘滴水之恩。麻煩兩位大人通融通融,行行好啊,啊?”

終究是劍速比人語速快,兩把長劍頃刻架在桑灸黎脖子上。雖未怎麽觸及,但已見了兩道觸目驚心的紅印。

她見脖子上邊的劍稍稍有了松意,星眸一轉,狠惡惡踩了士兵們一腳,痛的他們嗷嗷直叫。

桑灸黎破罐子破摔,幹脆打了兩人的穴位,直直倒在地上。

步子由遠及近,嬌美至柔的女笑聲傳來,十分嫵媚,銷魂奪魄。

遭了!要來人!

桑灸黎回過神,方知道自己做了一系列多麽傻的事,幹嘛在人宮殿前動手。他之所以沒聽到動靜,難不成……他不在寢宮?

主殿路過寢宮,桑灸黎於萬般慌亂之中,使出吃奶的勁將兩人拖在巨大的水晶花柱下,暫避風頭。

許久過後,桑灸黎發現,她們朝另一個簡約的水晶屋內走去,水袖撐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水蛇腰,挺起豐盈的胸脯。赫然是舞女。

領走在最前方的舞女姿態傲然,紅唇輕抿,淡黃的裙擺一層疊一層,恐要觸及地面。

末尾的舞女神色漫不經心,尤其是倒數第二位,走一步,望一望天色。

桑灸黎見狀,灰溜溜藏到人群末尾處,叫過一位身著藕色舞裙的姑娘。

“餵,姑娘,你能幫我一個忙嗎?可否借你身上舞衣一用。屆時時機成熟,便歸還予你。”

小姑娘突然轉過身,輕聲笑道:“姐姐是仙子嗎?竟如此會看人臉色,莫不是用仙術識人心?好厲害啊。”她盡量小聲鼓掌不引人註意。

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終歸單純些,真正能識得人心的術法,只有可能是某種異瞳,窺探人心。

桑灸黎有一說一:“那你……到底還借不借?”

少女的笑意在唇邊蕩漾,努力的點點頭:“我願意,一百個願意!”

不覺她想到了什麽,畢竟宮中看守嚴苛,出比進,更不易。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,能東躲西藏到哪兒?

她們悄悄離開隊伍,去到對面的紅珠瑪瑙石下換衣服。桑灸黎拉住她脫衣服的手:“你等等,你竟然進了宮見了君王,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回去。”

“萬一你被大壞蛋逮住可如何是好,我怎麽跟你爹娘交代。”

藕衣姑娘驚了驚,急忙捂住她嘴:“禁忌,姐姐慎言,不然會被砍頭的。”量她也未曾想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少女說話竟如此有勇氣。

她想到什麽,把頭搖成撥浪鼓,正色道:“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大好出逃機會。”

她轉轉眼珠子,眼睛一亮,說:“如果你有幸得了乾旻王寵幸,你能幫我求求他嗎?”

原來……是叫乾旻王啊。

桑灸黎苦笑一陣,只好如實說來:“我呢?還真不是你口中的神仙姐姐,量我這點兒小伎倆,忽悠不了乾旻王,更蠱惑不了他。”

“那你……了解他點什麽嗎?”

任務當前,她不做也得做,不然……就是逼著做,後果更不堪設想。

“嗯……”,藕衣姑娘掰著手指數數:“其一,他喜好那種纖柔嫵媚女子;其二,乾北王喜歡折磨看上的女子,但……”

桑灸黎:“嗯?然後呢”,那可真是樣樣不符啊。

“他卻從不娶妻,玩死了也就罷了。不過……”

桑灸黎心想:口味倒是挺重,看本姑娘怎麽替那幾位玩死的姐姐們報報仇。

“餵!這位姐姐……”

“噢噢,抱歉,方才想問題出神了。你再說,什麽……玩死後就將人丟了。”

小姑娘無語的扶額,這段不早該結束了嗎?她清清嗓子,又重覆一遍:“……大概,就是那種性格怪異的人。可若被他寵幸過,如若做的好,可授天官輪回一次的機會。”

桑灸黎皮笑肉不笑:“哈……看來這群姑都是尋死去的。命運啊,造化弄人!”面前的姑,應該不想受這般被玷汙的侮辱。

*

桑灸黎換好衣服後,來到舞女待的屋子裏,才發現裏邊一片死氣沈沈。原先目睹的美好情態放佛是個天大錯覺,興奮的不得了的人兒,俱沮喪著白花花的小臉。

不一會兒便又笑起來,似乎沒因桑灸黎的到來而影響她們的心情。

她吐了口氣,盡量靠角落坐下。藕色面紗下,一雙美瞳忽悠忽悠的閃。

她們在討論這宮殿的主角,性格怪癖的乾旻王。

“我勸你,悠著點兒。乾旻王從來就不是那麽好駕馭的人。”她在勸對面新進的小姑娘。

其餘人默不作聲修指甲,繼而左看右看,聽著談話聲漸小,皺了皺一彎細眉,唉聲嘆嘆。

桑灸黎捏緊水袖中的紙袋,不忘藕衣姑娘的叮囑。

這時,幾位士兵敲開門,冷冷發出命令:“辰時一到,即刻進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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